第二十一张 良臣张恂(2/2)

思虑一番，拓跋珪抬头问道：“可还有别的难处？”/p

“臣尝躬耕陇亩，每逢麦熟季节，猪鹿肆虐，鸟雁侵扰，使得谷物早晚相差三倍，请求大王拨给武器，由臣选拔屯民，组建一支捕兽队伍”。/p

野兽、飞禽对于农业的危害，拓跋珪倒是没有想到，毕竟他对农事接触不多。/p

不过这事，给了他一个启发，一个契机。/p

拓跋珪颔首：“是孤考虑不周，孤会拨给你武装五百人的弓矢，由你选拔屯民。记住，不论种族，鲜卑人、晋人、乌丸人、匈奴人……凡吾治下种族，一个都不能少”。/p

言语措辞，透露着一层不容置疑的意思。/p

组建捕兽队，也是有好处的，一方面可以补充物资，另一方面，可以初步表露魏王“混四海为一家”的理念。/p

等这件事发酵一下，后续选拔各族勇士入禁卫军，不至于引起本族太大的怨望。/p

毕竟在这个时代，当兵是特权，只有当兵有劫掠、立功的机会，脱胎于部落兵制的府兵制更是贯穿三个王朝。/p

府兵巅峰之时，李世民豪言：“今中国强，戎狄弱，以我徒兵一千，可击胡骑数万。”/p

后来，府兵制崩溃，大唐开始征召外族仆从军、蕃兵、城傍兵作战。/p

在死光最后一个新罗人、突厥人、吐谷浑人、吐火罗人、回纥人、突骑施人、铁勒人、靺鞨人、契丹人……之前，我巨唐绝不屈服。/p

大唐的仆从军制度，府兵制度，拓跋珪不可能不学，不单如此，唐朝任用蕃将、允许其他民族做官也有相当大的借鉴意义。/p

张恂点头应下，他当然理解拓跋珪的意思，自古以来，华夏就是多民族国家，历朝历代都有以少数民族成军的历史。/p

在张恂看来，魏王接受其他民族的行为，恰恰是合格执政者的表现，拓跋珪表现出的开化，令张恂暗赞，晋室苟安江南，他们这些流落在北方的寒士只能投效胡族君主，一旦所投非人，就是千古骂名。/p

实际上，在当时价值观看，王猛投秦、张宾归赵……是楚才晋用，不存在汉奸与否的问题，与吴起投魏、卫鞅归秦没有区别。/p

与之相比，中行说、张元、平西王一干人才是真正的汉奸。/p

巡视一番，拓跋珪对国家农业有了清晰认识，除此之外，这个当初任命的屯田中郎将也给了他一个意外之喜。/p

原本拓跋珪用他，是因为无人可用加上其兄张衮的推荐，没有太过重视，但现实打了魏王的脸。/p

张恂就任以来，屯田事物处理的井井有条，甚至他自己虚心向老农请教稼蔷之事，仅这一点，强那些所谓的名士十倍百倍，是真正的良吏，而且他不乏军略、谋略，一些言论让拓跋珪、燕凤二人频频侧目。/p

三人从农事谈到朝政，又谈到天下局势，前朝三代故事。/p

夕阳西下，拓跋珪准备返回盛乐，继续留在此处也是无用，作秀推几下犁更没有意义。/p

临别之际，魏王不吝对张恂的赞许。/p

“孤没有看错人啊，开垦田地、开渠引水、打造农具……桩桩件件，你都比孤预想中做得好。当今天下，最缺的就是如卿一般，愿意俯下身子，为黎庶谋求福祉的官员”。/p

“王上谬赞”。/p

张恂躬身行礼，而后说起心中感言：“臣出生之时，玄朔已经沦陷，垂髻之年历经羯赵、冉魏、前燕三朝，及冠之年入仕前燕，藉父祖余荫，为县仓吏，担任“浊官”。/p

臣常见所谓“清官”盘剥百姓，鱼肉乡里。/p

归家之后，立下誓言，若有一日为官，必定遵循圣人教诲，不忘百姓辛劳。/p

昔年，臣不过是一仓中鼠，王不以臣卑鄙，授吾高官，臣怎敢不尽心以报之！”/p

“清官”与“浊官”的概念，拓跋珪略有所闻。/p

清与浊不是指道德范畴，而是属于社会学范畴。/p

由于魏晋时代门阀政治的发达，职官也因担任者门第的高下，出现清浊、高卑、贵贱之分。士族子弟担任的官职，被视为“清官”，寒门出身的官员担任的是地位卑下的事务冗繁之官，即“浊官”。/p

“八品”之下为浊官，而官员清浊、高卑、贵贱的观念在东晋比前燕更加严重。/p

“不为五斗米折腰”的典故就与清官、浊官有莫大关系，此时二十岁的陶渊明刚刚开始他的游宦生涯，正在为谋求低级官吏而奋斗。/p

二十二岁的刘裕在军中处处碰壁，低级士族的出身，严重制约了他的崛起，高门士族、次等士族、低级士族……每一阶都是极难跨越的鸿沟。/p

“真良臣也！国家之幸，社稷之福！”拓跋珪上前扶起躬身的张恂，郑重说道。/p

……/p

回程的路上，拓跋珪仍是不住回想这个给自己深刻印象的四旬男子。/p

两马并行，拓跋珪问起燕凤：“燕师，依你之见，洪让(张恂字）是个怎样的人？”/p

燕凤沉思片刻，试探着答道：“大概是西门豹一样的人”。/p

拓跋珪点点头，说道：“洪让起于微末，知民间疾苦，能恤民力、抚民心，是世所罕见的良吏！/p

这正是韩非子说的“宰相必起于州部，猛将必发于卒伍。/p

先贤的智慧，后来人远远不及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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