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天王魂断新平寺（一）(2/3)

回望一眼蔽日旌旗，姚苌心静稍平，引白余名甲士踏入寺门，寺内地面干干净净，不见一片落叶，一丝烟火气息。/p

囚禁苻坚之前，寺内的僧侣、沙弥都已被秦军遣散。/p

姚苌步入殿中，金刚法王怒目而视，结禅定印的释迦牟尼，一派慈祥安宁，天王苻坚端庄坐在蒲团之上，双手合什，双眸紧闭，口吐禅音。/p

一生都活在苻坚阴影下的姚苌，难得挺直腰杆一回，倒也没有惺惺作态，直接开门见山：“苻氏倾败，姚氏兴起，天命已经变更，希望天王交出玉玺，孤一定继承天王的志向，使关陇清晏，百姓丰乐”。/p

苻坚睁开眸子，横眉冷对：“昔汝势穷来降，朕于苻黄眉刀下赦汝；/p

诸将皆言羌人不可信，朕不从，委汝重任，授汝龙骧将军之职。/p

今日始知，豺狼之心，不可化也。汝为臣不忠，为人不义，有何面目索玺御前？”/p

姚苌嘴角上扬，讽刺道：““昔朕以龙骧建业，未尝轻以授人，卿其勉之！不知今日，天王还曾记得此言？”/p

姚苌所言之事，发生于淝水之战前夕。/p

当时，苻坚授姚苌龙骧将军之职，都督、梁二州诸军事，勉励姚苌：“昔年朕以龙骧开创霸业，从未授予他人，如今朕将此职位授予汝，望汝努力奋进！”/p

姚苌喝下了苻坚的心灵鸡汤，稍微一努力，戏言成真，正如那个喊着“娶妻当娶阴丽华”的南阳青年。/p

苻坚一时默然，滥授名器，确实是他不可辩驳、不可挽回的错误。/p

见苻坚沉默，姚苌气势大涨，高声说道：“苌次膺符历，可以为惠。”/p

姚苌之意是说，按照谶言和符书的排序，应当由自己接替苻坚的皇帝之位。/p

核心思想不变，索要玉玺。/p

苻坚嗔目怒斥：“小羌乃敢逼天子，岂以传国玺，授汝羌也，图纬符命，何所依据？五胡次序，无汝羌名。违天不详，其能久乎！玺已送晋，不可得也。”/p

苻坚言下之意，五胡(匈奴，鲜卑，羯，氐，羌）中四个种族可以出天子，唯独羌族不可以。/p

匈奴刘渊、鲜卑慕容皝、羯族石勒、氐族苻坚称帝之时都有谶文出现，但唯独没有羌族能出天子的谶文。/p

总之，你姚苌想做皇帝，纯属痴心妄想！/p

对于厚颜无耻的姚苌而言，苻坚的言语攻击不痛不痒，讨玺不成，又不想杀苻坚，姚苌悻悻退出新平寺。/p

一计不成，又生一计，姚苌指使尹纬劝说苻坚，行禅让之事。/p

尹纬款步进庙，至苻坚身侧躬身施礼缓缓道：“臣是来请天王禅位于万年秦王。”/p

苻坚不假思索，直接拒绝：“禅代者，圣贤之事。姚苌叛贼，奈何拟之古人！”/p

尹纬闻言，轻笑一声，显然，他是不认同苻坚的话语。/p

“朕可有说错？”苻坚面露不愉，难道在你心中，姚苌不是叛贼。/p

“当然错了！”/p

尹纬言语颇显激忿：“天下事至此，都是天王的过失，与万年秦王何干？”/p

“汉室先失天命，而后有魏王一统北方;若汉室天命在，曹操止一征西将军耳。若是天王治国无失其道，燕王、万年秦王皆为国之干臣，安敢反邪？”/p

“至于今日，天王仍不反省己身，只知一味苛责他人，秦之灭亡，必然之理。”/p

苻坚怔默良久，抬头望了一眼尹纬，轻声问道：“卿在吾朝何官？”/p

“尚书令史！”尹纬拱手答道。/p

苻坚叹息一声：“卿，王景略之俦，宰相之才，而吾不知卿，宜当早亡。”/p

“朕听说汉武帝暮年之际下达罪己诏，挽救了倾颓的国势，朕是没有这个机会了，希望听你说说朕执政上的失道之处。”/p

尹纬愤意收敛，不住打量苻坚的侧脸，略作犹豫，沉声说道：“臣以为天王最大的失道是求胜不止，自灭凉始，军队无岁不战，北戍云中，南镇蜀、汉，百姓无须臾休养生息，穷困不堪……天王自诩仁君，却行穷兵黩武之事，以骄主驭疲兵，焉有不败之理？”/p

苻坚颔首，淡然道：“临终之际，得关中俊才解朕心中疑惑，再无憾矣。”/p

解答完苻坚的疑惑，尹纬继续起他的使命：“天王，天下事至此，已不可挽回，莫若禅位于万年秦王，使关中百姓免受战乱之苦。”/p

再次谈起这个话题，苻坚神色平静，直言不讳问道：“姚苌比得上唐尧、虞舜、大禹吗？”/p

“比不上！”尹纬摇摇头，他投效姚苌并不是看好姚苌，纯粹是为一展胸中抱负。/p

“姚苌比得上魏文、晋武吗？”/p

“略逊一筹！”/p

苻坚敛容作肃：“姚苌以无耻、狡诈伪定一时，或许可以称雄一方，但终究不能长久！”/p

话不投机半句多，尹纬退下，索玺、禅位皆不成，姚苌怒不可遏。/p

而苻坚自认为平生遇苌有恩，十分气忿，数次痛骂姚苌，只求一死。/p

姚苌生性好色，苻坚为免姚苌凌辱两名女儿，忍痛先杀苻宝和苻锦。/p

午后，姚苌阴晴不定的面色定格为阴，如狼似虎的秦军手持白绫涌进庙里，人世间再无苻坚。/p

张夫人触柱而亡，苻诜拔剑自刎……/p

酉时，姚苌怀着悲痛之情出现在文武百官、将士面前，声泪俱下，宣读诏书。/p

“天王旧疾复发，医治无效，于申时三刻驾崩于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