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残指剑（尾声）(1/2)

我叫安云。/p

那天晚上，我一共杀了七个盗贼，然后一如往常，补充了生命能量。/p

我看见他们脑袋里飞出幽蓝的光，进入我的菩提子，不禁感慨，不管是高尚还是低劣的魂灵，在死亡以后，都会变成这样一成不变的魂魄。/p

那也是我极其罕见的一次，将所有生命能量补满了，甚至溢出了两枚。补满之后，什么也没有发生，溢出的两枚能量也完全消散了，没有发生任何值得一提的事情。我的一生中，只将菩提补满过两次，这是其中一次，以完全不值一提的方式。/p

杀人后，我骑马带着许不休回到他爷爷的亡地，然后由小黑驮着那具已经僵硬的尸体回到了铁匠铺。/p

尽管铁匠铺仍然烧着火，炉子里的火星肆意飞溅，老人的尸首还是又硬又凉，就像冻不化的红萝卜。/p

我们两个人为老人守了一宿的灵，夜里，不休陪爷爷说了一宿话，小黑则在屋子里呜呜地嚎叫着。/p

在炉火旁，我在思考一件事，就是《残指剑》这个故事。/p

可以说，整个故事都是以老人自己为蓝本创造的，可是为什么故事最后的“杀贼”这件事，却直到今天才发生呢？/p

我想不出来，最终索性放弃思考，坐在小桌旁小酌剩下的烈酒，权当为老人壮行。/p

当我把碗拿起来的时候，忽然发现碗下压着一封信，上面写着：致少侠。/p

这封信竟然是给我的，我立刻拆开看了，上面的话让我终于明白了整件事是怎么回事：/p

少侠。/p

当你读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死了。/p

我没用“也许死了”，死在今天是我的命，逃也逃不掉。/p

这封信我早已写好，一直在等你这位少侠的到来，我不知道你长什么样子，只希望你英姿飒爽，像个真正的侠客。/p

既然你读到这封信，那也一定听过我的故事了。/p

我在故事里说到，自己曾经去过龙潭，那里的方丈会布阵，其实那不是布阵。/p

那种能力叫做“轮回”。/p

他是轮回派的门人，这个门派可以靠着改变时势和地势造成轮回，我之所以在龙潭一直迷路，不是因为大雾，而是因为我入了地势的轮回。/p

故事里，我说我在龙潭练剑，其实没有，我一直在练轮回的术，但是轮回派的功夫讲究厚积薄发，我练了许久都没法改变时势，最终愤而离门。/p

师傅说此道修完，不能再修旁门，但是我没听，去修习了另一个门派，叫做“奇门”。/p

结果，由于双修二门，我体内的轮回派功力将我反噬，使我也中了轮回的咒。/p

对于常人来说，未来是可以改变的，但是中了轮回的咒，未来便无法更改。/p

悲惨的是，我的奇门功夫让我能够预知未来，于是我看到了自己的结局，在一个黑夜，被一伙盗贼射杀。/p

我一开始甘心认命，可是在我四十多岁的时候，我去了机关城，那里有个小我许多的画匠，我俩彻夜饮酒，我夸口以后成了侠客，便再与他见面。/p

可是我知道我成不了，我的结局就是被射杀。/p

于是我开始编造故事，前面的都是事实，但是我把自己想像成一个年轻人。/p

后面的，我略加篡改，把侠客您杀死盗贼的故事加到自己身上，这样，我也是侠客了。/p

我半生都在打铁，不善言谈，跟我同辈的人都老死了，老伴死后，我身边只有不休和小黑，为了他们，为了自己，我也要不停地重复这个故事。/p

我说谎了，但是我不后悔。/p

就这样说着说着，忽然有一天，我想，如果我黑夜里不出去，那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在外面被盗贼射死。/p

抱着这样的想法，我开始欢喜地苟活。/p

直到这几天，我突然梦到了未来。/p

我梦见那个杀了盗贼的侠客，也就是你，被不休带到家里来。/p

你似乎给我看了什么，然后我夺门而出，去找盗贼，再然后就是宿命中的结局。/p

我究竟是看到了什么呢？/p

我不知道，但是我忽然觉得，自己苟活的日子可能要到头了。/p

侠客啊，待我见到你，我将把这封信压在烈酒的碗底，如果我没有像奇门中算到的那样赴死，这封信你就不会看见。/p

如果我最终跑出去像个傻子一样送死了，也请不要笑我，至少我用死换来了村里所有人的平安。/p

你可能会想，为什么不把你叫出去呢？这样我也安全，村子也平安了。/p

除了命数本就如此，我想……/p

侠客就应该这样孤身战死吧。/p

至少我没辜负残指剑的故事。/p

少侠，最后，我还要告诉你两件事。/p

第一，你以后一定要去见拜月派的教主，我算到这和你身上的某件灵器有关。/p

第二，我死后，让不休骑着小黑去龙潭。/p

来，满饮烈酒！/p

……/p

我默默地将手中的信纸掷入炉火，端起酒杯一饮而尽。/p

第二天，我们赶早将老人的尸首运到村外，不休指着一个坟包对我说：/p

“这里是奶奶。”/p

我在不休的奶奶旁挖了个坑，把这对伉俪并肩沉土。/p

然后我又找来一块随处可见的石头，打算在上面刻下墓志铭。/p

“刻什么呢？”我问。/p

“就刻爷爷的名字吧。”不休说。/p

“不刻‘剑神’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