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5章 万里经年别(2/3)

尉迟醒抓起刀，在灰色的碑石上一刀一刀地研刻着。/p

百里星楼认真地看着，风从两个人的耳畔吹过去，身后草原上沙沙的草叶声似乎都清晰可闻。/p

“尉迟醒。”百里星楼鬼使神差地冒出了一个想法，“忘了就不会痛苦了。”/p

尉迟醒的手一偏，差点刻歪手底下的字，他干脆停了下来，侧头看着百里星楼：“当真。”/p

百里星楼听得出来，他并不是在问她，而是一句不愿相信的回答。/p

“未必是真，”百里星楼说，“可你一直记得，就一辈子也走不出来。”/p

“钦达天怎么知道我走不出来？”尉迟醒看着他的眼睛，有些落寞地笑了笑。/p

百里星楼的目光慢慢地往下降了下来，最终停留在了尉迟醒的心口：“没有人比我更清楚。”/p

尉迟醒叹了口气：“也是。”/p

“不过，”尉迟醒转头接着刻字，“我也没有打算走出来。”/p

“真固执。”百里星楼笑了笑。/p

“是啊，”尉迟醒也跟着笑了一下，“我还做过更固执的事情，钦达天想听吗？”/p

“你说便是。”百里星楼说。/p

“从前靖和的皇帝要给我赐婚，”尉迟醒说，“权势财富皆都捧到了我的面前。”/p

“为什么没有接受呢？”百里星楼问道。/p

尉迟醒慢慢转过头来，似乎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气那样，才敢看向她的眼睛。/p

那里面，是认真的倾听和认真的疑问。/p

她忘了，一切属于过往的痕迹都被消除，哪怕与她自己有关。尉迟醒再不愿意承认，也还是需要面对。/p

他本以为自己会心如刀绞，此刻却意外地有些坦然。/p

百里星楼本来就与他是不同的，哪怕生生世世纠缠千万年，也终究还是跨不过人与神的那道鸿沟。/p

凡人何等胆量，竟敢觊觎神明。/p

“因为心有执念。”尉迟醒说。/p

因为心有执念，所以哪怕前途坦荡，也宁愿走昏暗无光的死路。/p

“不知道钦达天怎么看待人心中的执念，”尉迟醒说，“大概愚蠢，大概难以理解，只是我们选不了其他的，是选不了。”/p

“前事尽忘，后半生就可以活得自在潇洒，可这条路，我选不了。”/p

百里星楼沉默了很久，然后才开口说道：“好吧。”/p

“你阿姐，在最后的时刻，”百里星楼说，“有些话没来得及和你说，你可想听？”/p

“我知道你是一定要听的，但我想说，你没必要太愧疚或自责。”/p

尉迟醒拿着匕首的手慢慢垂了下来，墓碑上只有一句万里经年别，孤灯此夜情。/p

“就这一句？”百里星楼问。/p

尉迟醒深深地看了一眼碑文，然后朝百里星楼伸出手：“就这一句。”/p

百里星楼低头看着他的掌心，然后忽然拥抱住了他，尉迟醒伸出来的手停滞在空中，似乎抓住了一把穿过漫漫草原的风。/p

他再次回到了战场上，回到了尉迟夜的身边，他甚至还能感受到她血液的温度。/p

一切没有机会说出口的话，都在两个人交握的手掌中传递了过来。/p

尉迟醒一字一句地听着，再一次像个孩子一样痛哭了起来，他抓着尉迟夜的手不肯松开，好像这样就能挽留住她一般。/p

“尉迟醒。”百里星楼在他耳边轻声喊着他的名字，“别待太久，回忆是没办法改变的。”/p

尉迟醒一下便睁开了眼睛，窒息般的感觉让他猛力吸了一口气，似乎唯有这样，他才能有机会活。/p

尉迟醒大口地喘着气，百里星楼什么都不用看就知道尉迟醒此时此刻绝不会有多好过。/p

她没有松开他，而是更加用力地抱紧了尉迟醒，他也慢慢地把头埋进了百里星楼的肩窝里。/p

“以后你可是大君了，”百里星楼的手指从他的发间穿过，拥着他的后背，“不能这个样子了。”/p

她的目光望向了喀拉山下的草原，青翠的草叶在风中摇摆着，这是一片收过创伤，但又飞速愈合的土地。/p

在她的眼中，这片土地上的人们也都是这样的。战争和苦难永远不会消失，但人们总会从废墟中将希望拾起来，然后继续走下去。/p

这是人，令她最为钦佩的地方。/p

“尉迟醒，”百里星楼问，“你有多喜欢阿乜歆？”/p

尉迟醒没有回答，百里星楼也知道他答不出来，她问这个问题的时候，初衷也并不是为了答案。/p

百里星楼撑着尉迟醒的肩膀将他推开了一些，然后顺势捧起了他的脸颊。/p

尉迟醒只顾着看她的眼睛，在他反应过来之前，百里星楼柔软的嘴唇已经贴在了他的唇边。/p

温软的触感伴随着百里星楼的声音进入了尉迟醒的神识海中：“我就是阿乜歆，只做这一瞬间的阿乜歆。”/p

百里星楼抬手擦掉了尉迟醒脸颊上的泪水，然后轻轻地点在了尉迟醒的眉心。/p

她慢慢推开，看着亮光从自己的手指下浮起来。/p

就在某个瞬间，百里星楼觉得让尉迟醒记得这一瞬间也并不会有多大的害处，反正她迟早是会忘的。/p

但她还是决定，让尉迟醒忘了。因为留他一个人记得，实在是太过于不公平。/p

无意中，百里星楼看见了无数次偷偷望着阿乜歆身影的尉迟醒，她站在他如炬的目光中，某个念头一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