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一百七十六 万水千山(2/2)

“深宫高墙是你的囚笼，哪怕它以琉璃砖瓦砌成，也只是精美的囚笼罢了。”/p

“还记得在灯烛之下翻开记录着大陆山水形胜的画册时，你那激动与渴望的目光吗，那也成了我的愿望。”/p

“我想亲眼看一看这个世界，以人的方式，亲手触摸，感受，聆听，而不是隔着虚幻的光幕，注视着那些画面。何况身为灭魔凶剑的剑灵，哪怕锻造成功，我也只能深藏皇宫，永远不可能离开半步。”/p

却邪赫然一惊。/p

看一看这世间的万水千山嘛，那的确是他幼时的愿望。/p

只是后来，他渐渐意识到，身为君王，注定有些微小的愿望要舍弃掉。/p

某种程度上而言，他们有着相似的成长经历。/p

一为剑灵。/p

一为天子。/p

一个被囚禁于剑界中。/p

一个被囚禁于深宫里。/p

欲看一看这美丽而广阔的世界，不可得。/p

直到魔族大军来袭，这位末代天子才真正拔出凶剑的那一刻起。/p

想看一看这个世界真实面貌的剑灵，与末代天子定下了一个约定。/p

从剑中超脱，以灵力凝化血肉之躯，成为一个人类，走向她期待的世界。/p

月华如水，照耀在白衣女子的身上。/p

她的身躯在渐渐消散，似乎所有的灵力都将耗尽，身躯与灵魂都在走向崩溃。/p

她道。/p

“我消失之后，你就可以重新入轮回投胎了。”/p

却邪惊道：“难道我不是代替成为了你，永久被困于这剑中吗？”/p

白衣女子忽然一笑，“你活着的时候被囚于深宫，死后再被囚于剑中，我不忍心这样对你，我给你的功法会让你几乎崩溃的神魂凝聚，暂时居于剑中，被剑束缚的同时，也被剑界保护着。”/p

“实际上，在我死后，这柄锻造不完全的凶剑也会失去对你所有的限制，那时你就可以超脱了，再入轮回。”/p

白衣女子的身躯缓缓消散，化作莹莹流光。/p

却邪忽然明白了一切。/p

“你宁可就这样死去，也不愿再被困于剑中，成为剑灵吗？”/p

“孤独比死亡可怕多了。”白衣女子道：“这个世界，我来过，见过，走过，无悔了。”/p

却邪轻叹一声，双手紧紧攥住，像是下了某种重要的决定。/p

“若是能让你入轮回，转世为人，可以保住你一命吧。”/p

“不可能的，我先天有缺，入不了轮回。”/p

却邪咬了咬牙，道:“也就是说补全你的先天之缺就可以了吧。”/p

那柄通体赤红的灭魔凶剑忽然绽放出璀璨的光芒。/p

一股澎湃的灵力注入白衣女子崩溃的躯体之中。/p

白衣女子惊道：“你在做什么，快住手！若你将所有灵力都注入我体内，你就会永远被困在这剑中，成为剑灵不得逃脱了！”/p

却邪道：“正如你说得那样，我生前就被囚禁于深宫中，已经习惯这样的生活了，死后成为剑灵也没什么大不了的。”/p

伴随着却邪所有的灵力全部倾注出去，赤红的剑身黯淡下去，剑身上出现了斑斑锈迹，寒芒尽失，乍看之下不过是一柄普通的剑器。/p

剑界中，虚空之中伸出一条条无形的锁链，将却邪的身躯缠绕束缚。/p

从这一刻起，他才真正为了灭魔凶剑的剑灵，神魂与剑彻底融合在一起，再也无法离开。/p

而白衣女子的身躯虽然在溃散，神魂却保留下来。/p

一股不知名的力量从虚空之中产生，将白衣女子的神魂引向远方，引向幽冥世界。/p

却邪看着白衣女子的离去，露出欣慰的笑意：/p

“这天下之大，六十年远远不够，按照你所愿望的那般，万水千山，再替我好好看看吧。”/p

“若是有缘……我们终会重逢。”/p

说完了这句话，却邪陷入了深深的沉睡之中。/p

整个剑界在那一瞬间化为混沌。/p

无垠的黑暗，无限的血腥气息，无边而刺骨的剑气侵袭。/p

又是不知道多少年的永寂与黑暗。/p

孤独在侵蚀灵魂。/p

直到一只手，将这柄寒芒尽失的凶剑从黄土中刨出。/p

洗涤了岁月沉淀的灰尘与泥土。/p

唤醒了剑中之灵。/p

如此，已经是三千年后的事情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