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卷第十章 遮掩术(4/4)
变,不亲部众,不问军务,不跨鞍马,不操兵戈,数月自闭于府衙,沉溺于醇酒妇人,乃至心性沉郁,体格憔悴。他一向骁勇善战,多次以少胜多,此次却一反常态,未战先退,怯懦畏敌。太尉闻之震惊,正要派人护送他回江东休养,却不料他忽然狂躁大发,疯癫失控,出人意料地杀害了前来督战的王镇恶将军。义真刺史处置有方,及时捕杀沈田子,关中稳如泰山。这番说辞,大部分符合实情,尤其是抓住了沈田子性格变化这个脉络,而这恰恰是刘义真那边和刘裕这边都忽略的一点。知情人都知道沈田子绝不是在疯癫状态下杀人,相反他是非常冷静地做了谋划。但谁也不能否认沈田子的确在北伐成功后换了个人。张邵的高明之处,是铺垫足够了心性变化问题,这样在外人看来,一个抑郁加狂躁的人杀死给他施加压力的上司,就不再是一个阴谋,更像是一个突发的不幸,加害者本人也是受心魔折磨的受害者。当然,这也就摘清楚了刘裕的责任,他作为统帅,在关中的部署无懈可击,只不过他走后,他的爱将疯了。这已经不是人事,是天道了。
刘裕反复念叨那句“忽发狂易,奄害忠勋”,暗暗佩服张邵心机过人。这样的人,懂得为上司着想,还能拿出办法,放眼四顾,不多见,不但自己要用,看样子还要留给儿子用。想了想,刚刚外派刘义隆去做都督荆、益、宁、雍、梁、秦六州诸军事、西中郎将、荆州刺史,他手下需要配齐得力人手,这个张邵,就去做他的司马,并领南郡相好了。
这当然不能直接告诉张邵,且等旨意下来,让他惊喜去吧。
送走张邵,披上狐裘,到庭中走了一圈。
南方春早,水已经不寒,水池里有七八只绿头鸭子,它们上身不动,水面下的脚蹼却忙个不停。
刚才陪着自己伤神的幕僚,在隔壁一间屋子里忙碌,有个人说了句啥,一群人哄笑起来。也许是有人看见刘裕在院子里,向同僚告警了,笑声猛地压抑下来。
堂侄刘义庆雅好文辞,喜欢和文人往来,刘裕记得他说过本朝文人陶渊明的一句诗:
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
王镇恶也罢,沈田子也罢,他们的死,无论带来何种后果,凡人们是不会一直放在心上的。他人生死,毕竟还是他人自己承受,就算是父母兄弟,痛苦到极点,其实也是不能替他们分担死亡之痛的。就是这种最亲近的人最深重的痛苦,也是会被时间冲淡。太阳升起又落下,花儿开了又凋落,人事代谢,往来古今,每个人最重要的都是活过今天。
天地无情,人有又能好到哪去呢?
本章阅读结束,请阅读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