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列表 第七章 申正(4/16)
,但稍现即逝。他阅人无数,知道这个人内心有着勃勃贪欲,却能隐忍克制,将来一定是个狠角色。这时阁外传来敲门声,一个浮浪少年站在门槛,将一张纸条递进来。封大伦展开看了一眼,右眉一挑,随手揣在怀里,对元载道:今日请元评事来,是有一件小事。长安县狱有个死囚犯,劳烦行一道文书,把他提调走。
哦?元载歪了歪头,提调到哪里?大理寺狱?
随便什么理由,只消把他留在那里三五日,再原样发回县狱便成。封大伦尽量轻描淡写。
元载听到这个请求,颇觉意外。不是因为困难,而是因为太容易。他本以为是某家贵胄要捞人,不料却是这么一个古怪要求。他眼珠一转,不由得笑道:这个人,只怕如今并不在县狱里头吧?
若是犯人还在押,狱方可以直接上解,不必这么大费周章。只有犯人被其他府司所控制,才需要大理寺下发正式的提调文书给县狱,县狱再拿着这份文书去要人。
封大伦没想到元载反应这么快,略为尴尬地咳了一声:不错,此人今天被别人提走了,永王希望他能老老实实回去待着。
他被哪个府司提走了?元载问。
封大伦面孔一板:区区小事一桩,元评事只管发文书便是,不必节外生枝。
元载注视着封大伦。他很喜欢观察别人,并从中读出隐藏的真实情绪。这位试图装出很淡定的样子,可语调里却透着焦灼。他反复强调这是一件区区小事,正说明这绝非一件小事。
若换作别人,只管发出文书收下贿赂,其他事情才不关心——元载可不会。
封主事你可以更坦诚一些。他说。
封大伦微微变了脸色:你什么意思?
元载哈哈一笑,把身子凑前一点:永王亲自过问,这人的身份应该不简单
这不是你该问的事情。封大伦终于有点绷不住了。
元载却毫不生气,他食指轻轻摇动,眼神真诚:您不妨说说来龙去脉。若在下多知道些,也许能帮上更多忙。
封大伦这才明白,为何元载年纪轻轻,就已官居八品。这小子对机会的嗅觉实在太敏锐了,才几句交谈,他就嗅出了这里头的深意,想把一个小人情做大。封大伦本想拒绝,可转念一想,靖安司是个强势的怪胎,一封文书未必奏效,倒不如听听这小子的意见。
贪婪而懂得克制的人,往往都聪明绝顶。
你想知道什么?封大伦问。
元载笑了:比如说,这人到底是谁?为何入狱?
封大伦迟疑片刻,开口道:要提调的人,叫张小敬,原来是在西域当兵的,叙功擢为万年县的不良帅。天宝二载十月,朝廷要为小勃律来使兴建宾馆,征调敦义坊的地皮。有个叫闻记的铺子不肯搬迁,虞部的人去交涉,不料店主闻无忌竟莫名其妙死了。这个张小敬是店主的老战友,坚持说店主为奸人所害,一定要查到底,最后和上司万年县尉发生龃龉。这家伙将上司杀死,遂扭送入狱。
元载一边听着,面上的微笑不变。封大伦的叙述不尽不实,比如这兴建宾馆,征调地皮,里头就藏着不知多少利益;虞部跟闻记铺子老板的交涉,恐怕也不会那么温柔。至于永王在里头扮演的角色,封大伦一字未提
不过这都无所谓,元载对真相一点都不关心,关键是永王想要什么。
他用指甲敲了下铜爵边角:去年十月判的死罪,按说同年冬天就该行决了,怎么他现在还活着?
这不是复奏未完嘛,所以一直羁押在狱里。封大伦颇为无奈。
元载理解地点了点头。自太宗朝起,朝廷提倡慎刑恤罚,京师死刑案子,须得五次复奏。一个案子去年拖到今年执行,并不罕见。
封大伦继续道:今天在万年县狱,张小敬被靖安司的人带走,公然除去枷锁,行走于市坊之间,形同赦免!说这话时,他不由自主地捏紧了酒勺。元载注意到,他的情绪更紧张了。
靖安司元载咀嚼着这个陌生的名字,他们找张小敬干什么?
不知道。但无论如何得把他弄回县狱。封大伦略带紧张地说。去年那案子,费了多少周折才把那阎王弄进狱里,绝不能让他恢复自由。
元载已隐隐猜到这件事的前因后果。张小敬那个龃龉,怕是让永王封大伦这些人十分忌惮,生怕他恢复自由之身。想通了这个要害,其他细节便无关宏旨。元载拿起铜爵,美美地又品了一口郎官清,整理了一下思路。
那靖安司能去县狱捞人,权柄必定不低是大理寺出面,怕是会被挡回。
那依阁下之见?
不如动用御史,让他们去弹劾
不可,不可。封大伦连忙劝阻,永王说了,不想招惹兰台那些疯狗。
御史台的那些人,本职工作就是找碴,谁的碴都找。指望拿他们当刀,得留神先伤了自己。你托我去找别人麻烦?嗯?说明你也有问题,我也得查查!御史们全是这样的思路。说好听点叫求全责备,说难听点就是疯狗一群。
看到封大伦尴尬的表情,元载大笑:封兄精熟营造,对讼狱可就外行了。我们大理寺经手的案子,都得去御史台司报备。所以咱们只消寻个由头,让大理寺接了案子,在下在报备文书里略做手脚,自有那闲不住的御史,会替咱们去找靖安司的麻烦
封大伦听得不住点头。这么一操作,确实不露痕迹,谁也攀不到永王那边去。他略一沉思,又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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