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梦乡(1/3)

“醒了！”一个婢女掀开帘子，从大君的帐营里走了出来。/p

她的脸上是因为热意而起的坨红，帐子里实在是太热了，几乎快要赶上草原上夏天的温度了。/p

她还穿着隆冬的羊毛毡衣，在帐子里服侍久了，后背早就被热汗打湿。/p

等她走出来的时候，一股寒意扑在她的脸上，她竟然也觉得有些舒畅。/p

别人看来，她也许是在为帐子里那位的苏醒而感到兴奋，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是因为解脱而感到轻松。/p

她终于不用继续在闷热的帐子里守着了，她终于可以去安心睡一觉了。/p

启阳夫人匆匆地往帐子里走，掀开帘子时才记起来作为一个阏氏她不能丢了分寸：“赏，重赏。”/p

婢女也不顾雪地寒冷了，她双膝跪下朝着她的阏氏磕头：“跪谢启阳阏氏。”/p

启阳夫人没有听到她的叩谢，她一心惦记着尉迟醒，急匆匆地走进了帐子里。/p

“牛羊各五十只，”尉迟长阳在帐外高声说，“另加骏马十匹，阖家脱去奴籍，各赐金饼一块。”/p

跪着的婢女听着这些令人如梦似幻的赏赐，迟迟没能缓过劲来。/p

她知道这是大君刚生下来就被抱去了南边的小王子，却从没想过原来他是如此重要。/p

自己只是替他们在小王子帐中守了几日，全家竟然都能脱了奴籍。/p

“多谢大君，”婢女终于缓过劲来，“多谢大君，愿伦萨和天母永远庇佑小王子！”/p

陆麟臣冷眼看着跪在地上的婢女，他记得最初找她来看护尉迟醒的时候，她脸上的不满和委屈明显得不能更明显。/p

就连走出帐子的那一刻，她都是满满的怨念。然而却在此刻变了脸。/p

脱了奴籍，她一家就能分到一块草地，用来放牧或着打猎。她的父亲兄长就能参军受训，走上战场立下属于他们家族的荣耀。/p

要知道，狼骑的首领耶育泌就是靠着一身赫赫战功才能名震天下的。/p

也许连这个婢女自己都没想到，她当初千百个不愿意的活计，竟然改变了他们一家的人生。/p

“起来吧。”陆麟臣的声音很冷，他的态度实在是好不到哪里去，“大君已经走了。”/p

婢女抬起头，左右四顾后发现大君确实离开了。她站了起来，由于心情好，对陆麟臣的态度也好了不少：“谢过陆将军。”/p

陆麟臣在心里轻笑了一声，陆将军，他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被人叫一声陆将军。/p

“走了。”陆麟臣懒洋洋地打了声招呼，掀开帘子走了进去。/p

他想过帐子里会很暖和，却也没想过是这么暖和。里面的炭火盆排了五六列，个个都正是红旺。/p

陆麟臣松了松领口，往尉迟醒的床边走过去。/p

“诶。”陆麟臣还没转过屏风，从里面走出来的顾长门就拦住了他，“让他们说会儿话吧。”/p

陆麟臣看着屏风上的剪影，他忽然想起来，尉迟醒离开泊川，原来已经快要十七年了。/p

他从刚刚降生的婴儿，已经长成了能够决定自己命运的男子汉了，却从没有回到过生他的草原上。/p

陆麟臣忽然觉得，就算尉迟醒想要起兵平了靖和，也是理所当然的。/p

“陆将军在想什么？”顾长门发觉陆麟臣有些走神。/p

“我在想，”陆麟臣说，“这世道可真无常，这局势可真多变，这时光——”/p

“——可真是不等人。”/p

曾经无忧无虑的少年啊，仿佛真的就只是在一夜之间长大的。/p

就如同昨日他们还在皇城的四方楼里花天酒地，今日就反目成仇，割据一方。/p

“曾经尉迟醒跟我和李璟一起，去四方楼上喝酒，”陆麟臣忽然说，“有人在背后说了他几句不是，我当场就跟人打了起来。”/p

“李璟当时还不这么乌龟，见我动手，也立刻跟着打了起来。现在回想起来，就真的跟梦一样。”/p

“那时的岁月，”顾长门眼中带笑，仿佛真的看见了那几个嬉笑打闹的少年郎，“一定很难忘吧？”/p

“长门先生，其实无忧无虑的日子，”陆麟臣笑着摇头往外走，“才是最容易忘的。”/p

陆麟臣实在是记不得自己曾经在长辈膝下学习的快乐时光，他记忆里所有深刻的地方，尽是阖族受难后偷得片刻轻松的时光。/p

他有时也想努力记起那些长辈的面容，却往往遗憾地发现，他全忘了。/p

太容易得到的快乐，总是会被人当做理所当然。/p

“也许他并不是无忧无虑呢。”顾长门随口一提，仿佛是无心时想起一样。/p

陆麟臣忽然停了下来，转头看着顾长门。/p

顾长门坦然地笑了笑，若无其事地往外走着：“走吧，去看看这片让他心心念念总挂怀着的梦乡。”/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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尉迟醒醒来的时候，他以为自己睁开眼还是会看到一片虚无，直到他看到了陌生的帐篷顶。/p

这帐篷顶与靖和秋围时搭的帐篷不太一样，这丝毫没有为了美观的意思。/p

只单纯地为了防御寒冷和狂风。/p

尉迟醒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巨大的欣喜把他的疑惑压了下去。/p

很多人都没有过一生夙愿终于实现的时刻，自然也就没有过被忽如其来的欣喜冲昏的时刻。/p

尉迟醒此时此刻，就大概地体会到了这种感觉。/p

这是草原，他心心念念十六年的草原，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