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行(1/2)

经过漫长的旅程，向歆就要回到上海。她坐在飞机上，虽然飞机上的人塞的满满当当，她却如同置身于一个孤岛，在夜空中飘行。/p

夜里，身边的人都在睡觉，飞机在平稳的滑行之中，她埋身在两床小毯子之中，闭着眼睛，心里的眼睛却如明镜般不肯睡去。/p

时间像是静止了。她回想起自己在来程之中的淡定，在羚羊峡谷的狭缝中仰脸看天，在大峡谷之巅俯瞰……在美国度过的每一个夜晚，以及乔寅的那场婚礼。/p

乔沁和闻峰一起站在她的眼前，对她说，hi，向歆!/p

久别重逢，他们的脸上没有一丝惊讶。闻峰眼神复杂，乔沁挽着他的手臂，袅袅婷婷的嘴角卷起微笑，那样合宜。/p

她有些吃惊，只是再见之时，她亦不是从前那个年轻迷茫的少女。/p

他们都已年近三十，都足够成熟去摆出最合适的仪态去对待任何情境。她仪态万千的伸出手与乔沁握了握，既不过分冷淡，也无过分亲昵。/p

然后朝闻峰点点头，附增了一个微笑。/p

乔寅亦认出了闻峰，同时看到乔沁挽着他的手臂，她很尴尬的用手卷过向歆说，啊!我有些脚痛，你来帮下我!随手就把她的捧花递到了向歆手里，拉着她走到另一边去了。/p

她想安慰向歆，她一点都不知道郁奇居然和闻峰是同学，而闻峰会专门从另一个州赶来参加他们的婚礼。/p

不过，或许乔沁更知道是怎么回事。原来姑妈所说的她新交的男友竟是他!/p

纷纷乱乱纷纷。/p

向歆帮她快速整理了仪容之后，他们便踏上了回程。/p

这天后来所有的欢庆场景都顿然失色了，她只是随着乔寅在露天的桌子之间穿行，与宾客不停的打招呼，接受来自新人所在教会的热情的欢迎和拥抱……/p

她似乎没有再见到闻峰，又似乎见到了。她搞不清楚闻峰和乔沁在不在现场。总之，在一片热闹的场景之中，她不停的忙碌和穿梭着。/p

她把这当做一项工作来完成，理性而勤勉，足够尽心尽力。/p

一直到夜晚……/p

乔寅要乔姑妈帮自己好好照顾向歆。向歆本想直接回酒店，可乔姑妈挽留她住在自己家里。/p

乔姑妈给她煮了热乎乎的红茶，邀请她来她的书房坐坐。/p

乔姑妈的头发花白，眼目慈祥，让向歆想起母亲倾云。乔姑妈是幸福的，她一直开心的笑着，像一只暖融融的太阳。/p

而倾云，美则美矣，时常掩饰不住自己的失魂落魄。/p

她要帮乔姑妈去拿茶杯，却被她阻止，她自己驻着拐杖一拐一拐的去拿了。/p

于是她在这个老太太温暖的房间坐下来，等候她去厨房拿茶杯过来。/p

乔姑妈的书房里，灯光昏黄却明亮。一架钢琴的上面悬挂着一个胡桃木质地的十字架，钢琴架上放着一些老照片，看上去有很多年的样子了，在灯光下散发出迷人的年代感。/p

向歆不禁走上去，仔细看那些照片。那些大大小小的相框之中镶嵌的照片多数可以看到乔姑妈在不同年代的模样。/p

她年轻时候看上去很像乔沁。不不，应该说是，乔沁很像她。不过，她眉眼之中的单纯却是乔沁所没有的。/p

大多数照片是彩色的，却有一张巴掌大的黑白照片，许多年轻人伫立在一起。人们穿着朴素，女孩子梳着麻花辫或齐耳短发，男孩子各个眉目俊朗。/p

乔姑妈这时候走了进来，看到她在看照片，笑着说，这些都是我年轻时候的照片。/p

向歆回头微笑说，这张黑白照片，我依稀记得我家里也有一大本子，是我父亲的。/p

乔姑妈给她倒了一杯红茶，向歆接了过来，两人坐下来攀谈。/p

乔姑妈说，是吗？你父亲是几几年的？向歆想了想说，应该是1946年。/p

乔姑妈说，哦!和我同岁!你是家里老小吗？/p

向歆微微摇头，不，我父亲就我一个孩子。/p

乔姑妈有些稀奇，你父亲很晚要孩子啊!/p

向歆笑笑没再作答了，而是转移了话题，姑妈，你年轻时候很漂亮!/p

乔姑妈呵呵呵的笑着，起身拿起那张黑白照片，问她，你能认出哪个是我吗？/p

向歆看了看，指出了那个照片上长的最像乔沁的姑娘。/p

乔姑妈有些惊讶，你真是好眼力啊!她说着戴上了老花镜，仔细端详了一会说，那时候真好啊！/p

她声音有些颤抖，眼睛上的褶皱也随之颤抖。她说，这张照片是我在新疆读大学时候拍摄的……她的思绪被牵引到很远，在心里细数了一会儿说，那也是四十多年前的事了……/p

向歆喃喃道，也真巧，我父亲也是在新疆读的大学……/p

乔姑妈听闻起了兴趣，你父亲是哪个大学？/p

向歆想了想，家人从未和她说起过此事。但小时候依稀貌似翻出来过一个红色硬卡小证件，上面写着“新疆工学院”。/p

她说，大约是，新疆工学院吧。/p

乔姑妈笑说，我是艺术学院的。那时候我们很多学校一起串联，表演节目，说不定认识你爸爸呢!你父亲现在还好吗？/p

向歆说，他，已经去世了。/p

乔姑妈面露哀色，脱下来眼镜说，算算我们都已经年纪大了……/p

向歆不禁握住她的手说，姑妈，您生活这么美满幸福，一定会长长久久!/p

乔姑妈看着眼前这个女孩，不禁笑着长叹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