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定(1/2)

在向歆过完16岁生日的这年，她终于完成了中考，要继续升入所在学校读高中。/p

这天，倾云做了一桌子菜，母女俩面对面吃了一会。倾云突然停下来，和向歆说，歆儿，我决定要离开你父亲，离开向家。/p

她这话说的极其突然，毫无征兆，前言不搭后语。向歆放下筷子，默默看着母亲。/p

她以为母亲会就这样木然的继续走下去，毕竟已经17年了，太长太久了。/p

倾云看着她，眼里的目光疲惫，那双美丽的眼睛周围开始爬上来皱纹。她说，如今你也大了，也能理解我的生活了。/p

倾云也放下筷子，幻视一下房间，这屋子里几乎所有的东西都是她自己添置的。那台三人沙发已使用太久，以至于一首都做出了一个深坑，那是向海常坐的地方。/p

家里的一切都太陈旧了，这对倾云来说却是极不容易的。她不是一个有生意头脑的女人，空长一副好模样，性格能吃苦。这些特点足够让她成为一个贤妻良母。/p

生活却要逼她做一回女强人，可她哪有做女强人的本事呢?/p

她的婚姻中，只有她自己一个人。事事要自己安排张罗奔跑，换一个灯泡修一回厕所都要自己来。幸亏她那天生的闷声吃傻亏，能受苦的性子起作用了，硬生生给扛了过来，扛了17年。/p

倾云这话对向歆来说，像是那一只未掉落的靴子终于砸落下来。/p

她和向家所有人一样，虽然没有人说起过这事，他们都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但她还是暗暗盼望这天不要来。/p

这个家里的一切都那么陈旧，向海的故纸堆多的快要把他自己淹没。他坐在其中，更加衰老了，仿佛一碰他，他就会跌倒破碎似的。/p

向海和倾云分居多年。不知从何时起，向山和心莲也分居了。/p

他们都不愿见到彼此，每日一起吃饭，没有言语的交流，是一个屋檐下的陌生人。/p

他们每一个人都在努力做好自己的角色，无声的承受着一切。/p

而她无视一切，将这一切视为习以为常，集中精力在自己的学习。不得不说，学习真是一个很好的逃避的空间。/p

时间真的太久了，久到她真的习以为常了。她虽然一直惧怕这一时刻的到来，但潜意识里一直在暗暗攒足了劲来应对。/p

所以，真的来了，她并没有那么慌乱。她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看着母亲，想听她继续说。/p

倾云做过很多种设想，撕心裂肺吼叫，或者声泪俱下……/p

只是，女儿还是超出了她的预料。/p

她接着看着她说，我会离开。你选择和我走，还是留在向家，都行。我都尊重你的选择。/p

她还是多少了解一些女儿的性子，她从小事事都要自己选，别人很难左右她。/p

向歆起身到内屋待了一会儿。倾云坐在屋外静静的等。那菜汤表层的蛋花儿已经沉淀了下去……约过了十分钟，她出来，低着眼和她平静的说，你给我几天时间考虑一下。/p

当天就这样结束了，那顿饭自然也没有吃完。那是倾云悉心做好的一顿，如往常一样都是女儿爱吃的。平时她们只有在周末才有机会在一起聚餐。/p

她这个女儿没有一丝一毫像她，完全没有继承她的容貌，气质，性格，没有一丝一毫像的。/p

她也不像她父亲。/p

她有时候纳闷，这个孩子究竟怎么来的，没有一丝一毫像是她和他的孩子。/p

虽然她不知道他以前经历过什么，可她看得出，若他没有生病，一定是一个脾气性格顶好的男人。/p

她刚生下她，姑姑来看她，嫌弃她长的又黑又小。没有他们夫妻俩一点点样子。/p

她闭着眼想，长的好看又怎样呢？如果像我一样，那还不如长丑一些。/p

长的聪慧又如何呢，像他那个父亲？他难道不是因为太聪明，书读的太多，才成那样子了吗？/p

她看着她一点一点长成了一个少女。小时候拍照还咧嘴傻笑，后来渐渐不笑了，再后来拒绝拍照。性子越来越沉静，不见悲喜。/p

她没有为她的成绩犯过愁。事实上，她希望她能去读中专。女孩子嘛，早点出来工作，早点嫁人。这样自己会早点松一口气，早点离开向家。/p

可女儿说，我不会读中专的，我要考大学的，所以肯定是读高中。那口吻连商量的余地都没有。/p

她一直不太理解女儿。因为这个女儿和她里里外外没有一丝一毫是一样的。从小又是养在公婆身边的，和自己关系不那么亲近。/p

以至于她想，公婆这样做也是在为了给这最后一刻加码吧。/p

她为了她，在向家守了17年。这一刻，她不知道谁的砝码会更重一些……/p

在凉城，向歆最爱去的地方是书店。尽管她父亲的书远远比有些书店里的要好很多，但她从不愿意去翻父亲那些故纸堆。/p

一个人，在年少的时候总是往外寻求，最看不上的就是自己的父母。/p

所以，她连了解都不想了解。/p

而且，她觉得他那些故纸堆里不会有她想要的答案。/p

她在追寻。她也不清楚自己在追寻什么。没有问题，没有答案，只有很多个问号。/p

她像一株食人花，花心里有一个空洞。她总在寻找食物，想要填饱她那颗空虚的心。可她还没遇到可以填满那个洞的食物。/p

是那些少男少女之间的懵懂恋情吗？她觉得